【母亲节征文】
/ 文 ：王运美
/ 图 ：堆糖
/ 排版：郭舒
（一）
母亲已去世近十年了！我对母亲的记忆依然是那么清晰。
记忆中的她永远是忙碌的：她摘棉花、割稻子……丢掉耙子又是针线，晚上熬夜做我们的鞋子，一针一线纳着鞋底。她曾经对我说：＂算命先生说我属两只猪，劳碌命，不做就没吃。＂
与别人家相反，我们家是慈父严母。每次我们犯了错，打人的是母亲，她用的是一根瘦小的竹枝，打人伤皮不伤骨，每一鞭都很痛。她用这种简单的教育方式，规范我们的行为。
对别人她却是很宽容，从不在背后乱说别人的坏话，这与一般农村妇女喜欢搬弄是非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。
但母亲骨子里是非分明，一旦他人触及她为人的底线，必定会直接发声，那怕是得罪人。有些亲戚，或本家，自以为聪明，想糊弄我们家，欺负我父亲的善良，母亲就会站出来，毫不留情地点破对方的企图。
某一年，有一个亲戚，请父亲去帮忙收割稻子，（他自己人躲在家里睡觉）父亲十分卖力，一天打下二十多袋稻谷，装了满满的一大板车，那天气温三十X度，天气又闷又热，父亲回来后就累病了，自己家的稻子没办法去收。母亲深知亲戚家的阴险自私，气得大骂，又怪父亲太老实，被人当了牛用。她很爱惜父亲的身体，就让他在家休息，带着我们这些儿女去收割，白天太热，母亲带着我们晚上打夜班。虽然凉快一点，但蚊子如影随形，一身都咬肿了。累了就睡在圩坝上，蚂蚁又爬上了身，我望着满天星斗睡不着，母亲却睡得很香，她太累了，一倒下就进入了梦乡。父亲因为别人家的事累病了，看到我们的辛苦，他心里过意不去，半夜煮了面条，步行十几里路送到田里来让我们吃夜宵。
对于那些讨饭的，卖唱的低层人物，母亲十分同情，慷慨施舍。
有一年冬天，一伙江湖卖艺的人来到我村表演，当时气温很低，这些衣杉单薄，手脚都冻红了，我见了于心不忍，就把他们邀请到家，跟母亲商量，让他们歇一晚上，母亲开始有些怕他们来历不明，经不住我的请求，她还是同意了，打了地铺，铺设了一层厚厚的稻草，垫了一条被子，让这些风尘仆仆的人们暂时安身。
母亲因为家庭贫困，没有受过教育，她深知文化的重要性，对我读书极力支持。在我同龄人中，我是受教育最多的人之一。曾经有一个好心的大婶专门跑来对母亲说：＂把你儿子扯回来学手艺吧，早点成家立业。万一考不上大学，年纪大了，郎不郎，秀不秀，弄不好，毁了一世。＂母亲却说：＂他喜欢读书，就让他读吧，有文化走出去总不会差。＂
在父母身边，我的精神是绝对X的，做自己想做的事，他们从不干涉，也不给予任何压力。他们说，你能读下去就读，不能读回来学手艺，再不行就回来扛锄头耙子。
因为这个原因，我每次考试几乎没有任何心理负担，轻松上阵，临场发挥得特别好。
现在看来，母亲对我＂顺其自然＂的教育方式是成功的。
父母后来信了＂耶稣＂，这招来很多人的非议，母亲并不在乎别人的说三道四，她有了自己的宗教信仰，坚持到了生命最后一刻。本村的信徒没有聚会的地方，父母就请他们到我家来，打扫干净，搬好桌凳，烧好茶水，开门以待。这些信教的普通人，或家运不顺，或身有残疾，活得很是艰难，被人所瞧不起，父母接纳他们，同他们一起信＂主＂。
说实在的，随着年龄的增长，我知道这世界，绝大多数的说教都是骗人的，那些传道者嘴上仁义道德，做的却是伤天害理的勾当。但父母对耶稣的信仰是虔诚的，而且以教规严格规范自己的行为。
在母亲心中，耶稣似乎是万能的，她常常在＂主＂面前祷告，求主保佑她的儿孙在外平安幸福。
记得有一次我身体不舒服，母亲得知后，她一个人跪在神的面前，请求神保佑我，她祈求上帝把所有的痛苦都加到她一个人身上去，只要她的儿女一切安好，说到动情处，她哭了，泪流满面。我回家，正好在旁边听到，心里非常震撼。
也许世上所有的母亲都这样：为了她们的儿女，坚信＂我不入地狱 谁入地狱＂。
2012年，极少生病的母亲突然病了，病情来势凶猛，县医院以及杭州的大医院检查结果，都是惊人的相似。
（二）
当时在县城看病，医生悄悄的对父亲说：＂这个病到了这个程度基本上没治了，回去能吃就吃些??＂母亲并不知道她的病情，认为吃些药就会好的。多少年来她很少看医生，自以为天天干活，身体强壮呢。
到杭州是姐姐姐夫陪她检查，一叠检查报告都说明母亲的病基本上是不要治了。姐姐偷偷地告诉了我：＂专家说母亲顶多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。＂母亲不认得字，这些报告她看不懂，也不敢告诉她，大姐装着没事的样子，对母亲说：＂专家说你的病吃些药就会好的，没多大的事。＂母亲信以为真。
母亲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！我一时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。
她头脑依然非常清醒，积极配合吃药，打针，有些药特别难吃，她吐了出来，但还是接着吃。
当时小弟的楼房刚刚做好毛坯，楼上楼下都是X，她有些着急，希望自己的病早点好，她就能将房子打扫干净了。弟弟们孩子还小，她很想去帮他们照顾孩子，但目前身体不允许。
那些日子，一次次望着太阳下山，我特别的恐惧与无助：母亲离我们远去的日子越来越近，留在世上的日子是越来越少了。
她饱受病痛的折磨，吃不下，睡不好，坐又不是，躺又不是。我们扶她坐在门口，强烈的阳光X得她睁不开眼。来看她的亲朋好友络绎不绝，都安慰她好好养病，不久就会好的。所有人都在撒谎，隐瞒了真相，母亲本是个聪明人，难道她不知道这其中的隐情吗？
弟弟妹妹姐姐专门从外地赶来，守在她身边，跟她说话，在我们及客人面前，母亲尽力面带微笑，装着没事的样子，但声音是低沉的。
到后来实在支持不住了，她躺在床上，但需要方便时，她极力自已爬起来，不麻烦任何人。我帮她洗脚时，她一再拒绝，好像这种事不应该麻烦儿女。
大姐一直守在母亲，尽了最大的孝心。
2012年农历10月19日，母亲走了，当时凌晨四点左右。
这天早晨太阳照常升起，霞光万道，大地依然生机勃勃，母亲却停止了她的心跳，留给我们无限的悲痛。
母亲临走前，对姐姐说过：＂妹仂，我身上到处都痛啊，我忍着不叫出来，怕吵到你们睡不好。＂
母亲啊，你这要承受多大的痛苦啊，但天大的痛苦你扛着，从来不喊出一声，自从母亲病重以来，家里一直静悄悄的。
母亲得的是世界上目前还无药可救的病，其中的疼痛一般人根本无法忍受，只能注射特批的X来X。
母亲要凭着多强的意志力才能忍受啊！我怎么那么糊涂，都不知道买一X种药来减轻她的痛苦。
母亲走时，脸上十分安祥，她信了几十年的＂主＂，但愿她的灵魂早已进入天堂。
她走之前交代我们：多买些好菜招待这些来送葬的亲朋好友，不要亏待别人.。
三千多个日子过去了，我至今仍然无法接受母亲离逝的现实。走在路上，看到那些辛苦的母亲们，我总忍不住回头看看，好像母亲就在她们中间，向我走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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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
王运美，中学教师。爱山水，读书，写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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